乘著光影旅行 --- 光影詩人，李屏賓－純白裡的繽紛

乘著光影旅行 --- 光影詩人，李屏賓

        李屏賓是誰？

        這名字或許很多人沒聽過，但大家一定都聽過侯孝賢的《戀戀風塵》、張艾嘉的《心動》、王家衛的《花樣年華》和周杰倫的《不能說的秘密》吧。



        李屏賓，就是這些電影的幕後攝影師，導演背後的那雙眼睛。

        我以前也不曉得這號人物，平常看電影除了演員，頂多注意一下導演編劇的大名，並不會特別想去知道攝影師會是誰。

        直到前幾天，弟弟在學校看完《乘著光影旅行》試映會後回來大力推薦，我才知道李屏賓這一號人物，才知道原來這麼多經典電影背後的掌鏡人是這位國際級攝影大師。

        於是昨天下午就跑去台南國賓看了，看完之後，只想用力推薦給身邊的每一個人。

        如果你擔心看不懂攝影專業詞彙，放心，這部記錄片沒有什麼難解的學術字眼，沒有什麼高深的光影理論，它講的只是一種對自然萬物的尊重態度，一種簡單詩意的人生哲學。

        如果你懷疑這部片有吹捧與塑造之嫌，那也請放心，因為這不是李屏賓的獲獎榮耀流水帳，而是一部真誠懇切、樸實無華的側拍紀錄。

        記錄他這個人對於工作的執著、對於後輩的指點提攜、對於生活細節的用心體會、對於生命風向的順勢而為、還有他因為長期離家在外、對於母親妻小的那份虧欠與惦念。



《天賜給你的，買都買不到》

        對於李屏賓這個人，法果導演吉爾布都(Gilles Bourdos)說：「他就像是蘆葦一樣隨風擺動，不受限制，我想這是東方生活哲學獨有的精神。」

        大陸導演姜文是這麼形容他的：「別看他鬍子拉渣，黑不溜秋那樣，心卻很細。」

        在《乘著光影旅行的故事》書中的導演Q&A裡，關本良也說：

        「這背後是什麼呢？是他對自然的一種尊重。尊重自然與現實本來的模樣，去找它好的一面，而不是去改變它。…這仰賴的是尊重，把尊重變成一個欣賞，找到美好的東西，你就會很感謝它。如果你感謝它，它也會反過來幫你。」(註一)

        李屏賓的人生哲學是很老莊的，順應自然的趨勢，不做勉強之舉，保持欣賞開放的態度去面對上天所給的一切。

        從家庭錄影帶中對花草樹木的呢喃私語，咖啡館裡對窗外樹葉搖曳舞姿的攝像捕捉，到電影拍攝現場順應天候、珍惜自然所賜的大膽建議。

        我在心思細膩的李屏賓身上看到了什麼叫做「人法地、地法天、天法道、道法自然」。

        世間萬物，不管有形無形，都照著一定的法則在運行，而人與自然最和諧的相處之道，就是去聆聽、去觀察、去擁抱，而不是硬要改變它們來符合自己的需求。


        法國雕刻家羅丹說：「這世界不是缺少美，而是缺少發現。」

        事實上，真正的美不是那種被預設或計畫出來的，而是來自於人對自然萬物的感知能力。它就在哪兒，只是如果沒有感受到，就沒有了。

        就像李屏賓所說的：「有些東西，是天時、地利、人和，你才會拍到，而不是你的技術有多好。」

        又如這句話：「一個片子還沒有拍，就已經有結果。那些結果都在不同的地方等著你。」

        因此，與其問李屏賓為什麼有這麼高超的攝影技術、有那麼精準的判斷能力，不如先問問自己對於生活裡的人事物，有沒有認真去留意過、欣賞過。

        每一回的匆匆來去間，我們是不是一直無意地錯過了、忽略了生命中許許多多的感動呢？美，到處都是，不是看不見，而是沒有去看。

        李屏賓說：「不管是晴天還是雨天，天天都是好天。」

        我很喜歡這樣隨遇而安的人生哲學，每一刻都有可觀之處，每一個風吹草動都是上天的禮物，因為這些都是「天賜給你的，買都買不到。」

《世界變小了，家變遠了》

        《乘著光影旅行》這部片，除了談李屏賓的攝影路上的成長生涯、講他對於順應自然的人生觀，也深刻記錄他長年在外的孤獨、對家的想念，以及對母親、妻小一路支持與體諒的感謝。

        因為工作關係，李屏賓大半的人生都世界各地飛來飛去，過著漂泊不定的生活，對此他說：

        「我不知道，這個工作，以後要常常離開家那麼遠、那麼久，如果知道，可能不做了。因為從小離家很久，覺得家裡比較溫暖，如果可以選擇的話，盡量選擇不離開家。」

         很多時候，人生是無法選擇的，命運就像一陣風吹過來，它吹向哪兒人就往哪兒去，只要對生命保持熱愛、充滿著希望，人生雖不能做到無悔，但至少問心無愧。

        電影裡的片段，讓我有感覺的有好多幕，但我最喜歡的一幕是李屏賓與母親散步在北歐挪威的街頭。

        穿著厚重外衣的兩人，在樹下安靜地走著，當我看到李屏賓將母親的手緊緊挽住，那兩人相連的背影，讓我心裡非常感動。

        這對身處北方寒冷異鄉的母子倆，當時內心一定都暖呼呼的吧。


        影片的最後，李屏賓獲得2008年國家文藝獎的那段感言，經由姜秀瓊感性的語調念出，真的聽到讓人起雞皮疙瘩了：

        「那天，我在新疆的荒漠大地上，拍攝一部新導演的片子，我答應來之前我沒有看過劇本，只是聽導演說他是新疆維吾爾族人，我覺得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，我排除了一些困難後就參加了此片的拍攝。說回那一天，當中間休息時，我的助理跑來告訴我，我的手機內，有二十幾個未接的電話。

        我接過手機，心中卻擔心著，一定是出事了，我內心祈禱著，千萬不要是家人出了事，但是還能有甚麼事呢，幾分鐘內二十幾個未接的電話，從未發生過，我心中發麻，臉色凝重的撥動著手機，一旁的助理也被我影響著，跟著緊張了，一通通的電話都是代號，不知何人何處打來，我的手開始顫抖了。

        最後，緊張慌亂的心情歸於平靜，在一封友人的短訊中，得知獲得本年度國家文藝獎，在最低沉的情緒裡面對了最高榮譽的國家文藝獎，無力嘶喊，無人擁抱，無法誇耀的榮耀，一切都安靜的放在心中。在這剎那之間，忽然更清楚明白的看見一道真理，原來我們心中最關心在乎的事情是親人的安危，最重要的事是莫過於此的，家人的平安是如此平常，而每天都在那裡，卻一直都被自己忽略了。家人啊，這是國家文藝獎給我的另一件重大的收穫。」(註二)

        電影以這樣的方式結尾，無疑是最讓人動容的。

        不管再怎麼飛、再怎麼闖遍天涯海角，心中最重要的事情，還是那一群小小的家人。

        這不僅僅是李屏賓的個人體悟，也是每位飛來飛去的電影幕後工作者深刻的心聲，更是每個他鄉遊子、每個在外地奮鬥的兒女心裡由衷的感觸。

       親情與家庭，永遠是心中最深、最深的惦念阿。

        感謝老弟的大力分享與推薦，感謝台南國賓的感心映場，感謝有得電影公司老闆羅綸有的贊助支持，催生了這部深具歷史意義的《乘著光影旅行》。

        感謝姜秀瓊與關本良兩位新銳導演那充滿情感與美感的細膩述說，更感謝李屏賓，這位一路堅持自我、用影像寫詩、用美燃燒生命的藝術家。

        這部片給我很多很多的鼓舞與激勵，相信每一個看的人，不管原本認不認識李屏賓，無論有沒有看過他拍的電影，都會有所收穫的。

        一部電影不只有演員與導演，而是有著更多的幕後英雄，因為有這些人的努力付出，我們才能享受到一部部的好片，進而感覺人生有所充實、豐富。

        對這些人，真的該給予最深的敬意、最大的掌聲阿。

        因此各位，買票進場支持《乘著光影旅行》吧。

        我想這就是最棒的致敬方式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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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一：
         配合電影上映，漫遊者出版社也推出了《Focus Inside：乘著光影旅行的故事》一書，裡頭也更多電影沒提到的細節，還有導演訪談和「李屏賓攝影美學」的關鍵詞等部分，有興趣者不妨一看。此段對話即節錄自書中的「導演Q&A」。

註二：
        國家文藝獎得獎感言引用自國家文藝基金會官方網站，可點此觀看。

《乘著光影旅行》官方網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