純白裡的繽紛

1Q84 III --- 至少，我們已不再孤獨 (上)

        終於看完了《1Q84III》，其實10月初拿到書的那一天就開始看了，但這一個多月來一直刻意把閱讀速度放慢。
    
        「長達一年的等待，怎麼可以這麼快就看完呢？」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不曉得為什麼，總覺得看太快，有點像是在揮霍這份因等待而積聚起來的滿滿期待感似的，而且這樣子的話，一定會看漏掉什麼地方的吧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因此我看得很慢，有時候一天看不到幾頁，不過大部分時間，是以一天看一章的速度在進行著閱讀，而且固定都是在睡前那短短的半小時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於是漸漸地，這樣的習慣開始變成一種令人安心的節奏。我開始會期待忙碌的一天過後那進入「1Q84」世界的深夜半小時，然後因為這樣做而感覺到這一天有了圓滿的句點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在閱讀的時候，我慢慢地咀嚼書裡的字句(雖然不一定懂啦)，想好好感受「1Q84」新世界的氛圍，陪伴青豆與天吾走過這段找到彼此的過程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雖然看著他們近在咫尺卻還不曉得，心裡是有點替他們著急，但卻不擔心，因為我知道他們最後一定會找到彼此，一起手牽著手走出去。

《天吾與青豆：非常浪漫》

        在《1Q84II》的最後，天吾看到療養院裡父親床上的空氣蛹裡，躺著很可能是青豆的十歲美麗少女，輕輕觸碰她的小手的瞬間，他明白自己在這1Q84世界裡的意義，甚至是生存的目的，就是找到青豆。
  
        那頭兒的青豆，也在刺殺領導的那一夜，從領導口中得知天吾一直以來沒有愛過別的女人，心裡只有她一個人，因而感動得願意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，讓天吾能夠好好活著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這樣的兩個人，在第三集裡，有什麼樣的發展呢？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第三集的兩人若要簡單來說，可以說得很簡單，那就是兩個人都在危險環伺的情況下，等待相遇那天的到來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青豆發現自己懷了天吾的孩子，然後不顧危險地守在公園對面的公寓，等待天吾的再次出現。
  
        天吾也在貓之村療養院那兒守在父親的病床旁，希望能再一次看到空氣蛹，接著在父親過世後，與安達護士與小松的幾次交集中，逐漸一點一點地看到事情的輪廓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相較之下，青豆是早就明白最後的出路何在與事情的幾乎全貌的人，她知道要離開1Q84的唯一方法，就是在什麼地方遇到天吾，然後手牽著手走出去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他們兩人本來都以為自己是莫名其妙被捲進來的(我們也這麼認為)，然而隨著事情的發展，才知道彼此是為了相遇而進來的。而且沒有進來的話，在原本的1984並沒有交集的可能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這也呼應了「若要得到東西，一定得付出代價」這句話，要穿越重重危險與考驗，才能看到事物的姿態、見到明朗的風景。要進到混亂扭曲的1Q84來，才能有相逢的機會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更何況等待雖然漫長，但天吾與青豆彼此心裡卻都不孤獨。再說，或許非得經歷這樣孤伶伶的等待，才能明白苦盡甘來的浪漫有多浪漫吧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而且盼到最後才終於得獲的浪漫，其實也只是希望能與所愛的人一起看月亮，如此單純的渴求罷了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望著天上那一輪明月，在不管好或壞的世界，與真心相愛的另一半，人生到頭來能夠這樣或許也不壞阿。

《人得到東西，是要付出代價的》

        「事情太完美的話，事後一定會有反作用發生。」天吾對自己說。

        「人得到東西是要付出代價的。」老婦人在電話裡對青豆說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「要得到重要的東西，人必須付出相當的代價。」小松對天吾說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記得《1Q84II》裡領導也曾說過：「有光的地方就必須要有影子，有影子的地方就必須有光。」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這就是「作用力與反作用力」的道理：開槍向前射擊，槍膛一定會往後退。這概念在《1Q84III》繼續一再地被提起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因此，領導雖然擁有聆聽聲音等的超能力，卻得承受身體的痛楚。《尋羊冒險記》裡的右翼領袖也在羊靈進入體內後，開始長出巨大的血瘤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 Little People儘管風喚雨、無所不能，但卻吸引了天吾進來1Q84和深繪里組成反作用力二人組，後來在天吾的強烈引力下，連青豆也加入同一陣線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一個成為新的Receiver，一個則是Perceiver，還透過深繪里這個通路(channel)，perceive了新的結晶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書裡有句話讓我印象深刻：「神和Little People是對立的存在嗎？或者是一個東西的另一面呢？」
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神(Big brother)與Little People，其實也是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的詮釋與延伸，在善與惡的催化之下，形成各自的領土和樣貌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或許宗教一開始是神所眷顧的，但當組織勢力大到一定程度，人心意念不如原來那麼純淨時，Little People發現有機可乘，就寄宿進來了，利用某幾個有權力的人之身，呼風喚雨，向神證明自己的能耐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因此神與Little People要看成對立的存在也可以，一體兩面也沒錯，本質上都是一樣的東西，只是在不同的培養皿(人心)裡，產生了不同的變化與作用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就像魔戒戴上去，你擁有至高無上之權力，但內心卻會漸漸腐化，因為Little People隨著權力的高漲，也相對因應而生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的另一例子，也就是我剛剛所提到的，天吾與青豆如果在1984過著平順安全的生活，他們並沒有任何交集的可能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如果真的想遇到的話，那地方就得在危機四伏的1Q84裡，一方面肩負起打擊Little People猖狂野心的任務，一方面藉著通過嚴酷試煉而圓滿結合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這就是為了相遇所要付出的代價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不過就天吾與青豆來說，他們應該很樂意接受這樣的考驗吧，因為他們心中有愛的信念。只要有愛，一切再怎麼困難重重，也不會感到害怕。


《人無法為自己再生，要為別人才行》

        天吾在貓之村療養院的時候，曾與安達久美共度一個奇異的夜晚。

        那個夜晚裡，安達久美也像是變成了一個通路似地，讓某種力量透過她的身體，給予天吾指引與暗示。
  
        安達久美告訴天吾「自己死過一次了」，而且又說「人無法為自己而再生。要為別人才行。」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沒有死的地方就沒有再生。對於生與死的課題，村上曾說過：「死不是生的對極，而是潛藏在每一刻的生之中。」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活著的每一刻，其實都有著死亡的威脅，心裡也多多少少摻進死亡的陰影，但如果沒有抬頭挺胸去面對，則無法好好活著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對青豆來說，死不死並不是重點，重點是死亡的意義與價值。到底是要在1984年活到最後、平淡而終，還是在這1Q84為了心愛的人而死，以自己的一條命，去確保天吾的一條命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當然青豆並沒有真的死，只是在她殺領導的那晚，就已經將自己的生命放下了吧。因為他明知道天吾要活下去，是得以自己的性命作為交換的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「在1984年，我和天吾所走的路連相交都沒有。…不過在1Q84年，至少我，可以知道自己為了他而死去。」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神奇的是，在以性命交換的那個暴風雨夜晚，青豆同時也獲得新生(多多少少，以各種形式)。那強烈的愛與決心，吸引了遠方天吾的精液進入她的身體，讓她懷下天吾的小孩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而就是這小生命脈動的聲音，讓青豆在扣下板機的前一刻，放下了手槍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因此，安達久美這一番話，這時候聽起來就更像是青豆的獨白了：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「死很苦。比天吾想像的更苦喔。而且非常孤獨。孤獨得會讓你佩服人居然能變成這麼孤獨的地步。你最好記得這一點。不過天吾，終究，不死掉一次就無法再生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