純白裡的繽紛

《高三畢業旅行》電三乙的同胞們，記得要幸福喔！ 

        有時候，我覺得人不是追著時間跑，而是時間推著人們往前跑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還記得兩年前你們才剛剛升上高一，我也剛進入學校教書，一年級的迎新公訓是去嘉義農場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風光明媚中，我拍下你們唱唱跳跳的歡樂身影，星光夜語時，我們許下了三年要過得很精彩的約定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春夏秋冬輪迴了兩遍，有人長高轉大人了，有人提前中年發福了，有人油成老油條了，有人真的變成熟型男了，有人還在玩國小你追我跑的繞圈圈遊戲(是誰阿？)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但只要是經歷事情，就會有所成長與收穫。或許當下不覺得，但那些無形的經驗總會隱晦又明顯地影響著我們日後的每一個行為、每一次判斷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或許應該這樣講，你們已經不是兩年前的你了，一些事物的樣態也都與兩年前不一樣了。我們一直在失去東西，但在那些失去中我們卻獲得成長的機會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不多說，走吧，這回畢業旅行去。


《第一天：逛街走路》
   
        如果把第一天的記憶變成一塊圓餅圖的話，那我想大概百分之六十的區塊是走路，百分之二十是食物，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則由辣妹構成。
   
        看看行程：「西門町、淡水老街與基隆廟口夜市」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  就知道我一雙腿走了一整天，眼花撩亂地逛了好幾條街路，小吃與飲料灌到肚子都激凸，辣妹也看到都辣得沒感覺了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但很奇怪，人只要離開家在外就會有出遊的感覺，儘管所看所逛的家鄉嘛都有，可好像擺在外地就是比較特別一樣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第一天學生都很快樂地在呼吸，晚上住基隆長榮桂冠，16樓的港口夜景很華麗，我很累，床很好睡。

《第二天：返老還童》
 
        上一次去新竹的六福村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何日了，幾乎沒有什麼印象，好像來過又好像沒來過，有可能是我當時太小，有可能是六福村改變太多了，但也很可能是我記性太差了。
    
        總之第二天是在六福村度過的。如果說第一天是解放眼睛與肚子，那第二天就是解放身體的精力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一些細節我也記不得了，我只記得玩急流泛舟前我的上衣被學生給扒掉，大家赤裸著上身在水簾瀑布下舉臂歡呼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大怒神的自由落體讓我緊繃的鼠蹊部太用力而痛了起來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在360度的風火輪與老酒井上尖叫時，我發現把視線顛倒過來原來世界是那麼可愛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當我雙手舉高坐在海盜船最後一排時，真的清楚地體會到什麼叫做「越危險越讓人興奮」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後來玩火山歷險隨瀑布俯衝而下，我的嗓子早已啞掉，音也破了無數次了，但還是很配合地大吼大叫，加強環繞音效，來助長瞬間的刺激感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在好幾個時刻我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老師，我想學生也忘記我是老師了吧，彼此的身份消失了，課堂的師生變成四處冒險的伙伴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拋開作業與考試，盡情地享受汗水與日曬的舒活感，讓笑語和歌聲像成串的音符一樣在周圍彎繞著，就像一條透明的小河潺潺流過快樂的時空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「蔡老師玩得比學生還瘋喔！年輕真好阿！」一位不肯具名的同事比出大拇指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傍晚大夥兒開到台中，晚餐在逢甲夜市解決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實在很懷疑逢甲大學校門口外面這麼喧囂炫爛，在裡頭的學生是要怎麼做學問呢？如果是我，我看我待在校外的時間會比校內還多喔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晚上在台中過夜，飯店等級掉了好幾顆星，沒辦法，第一天住好的第二天就得接受那落差，不過人如果累到一個程度，每張床好像都一樣好睡。
    

《第三天：鐵馬追風》

        最後一天了，但就是這天我從天堂掉到地獄去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早上我們去東豐綠色隧道騎單車，第一次與三百個人一起騎單車，感覺有點怪，彷彿一群野生動物在做季節性集體遷徙的樣子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儘管晨光已被高溫的陽光驅散，然而跨上單車後一切還是那麼美好，看來最後一天能有個完美的句點了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但接下來，厄，運，來，了！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一開始是一段下坡，我控制方向舒服愉悅地溜下去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突然之間有隻怪蟲從樹上掉下來鑽到我的衣服裡，我幾乎是反射動作地伸手去打牠，但牠體積像一顆足球巧克力球般大小，所以我乾脆用捏的，捏死牠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捏死的那一瞬間牠也在我肩頭狠狠咬了一下，劇痛之餘我整個人失去重心，慌張地一緊急剎車，車頭馬上歪掉撞到旁邊的土牆，差點人車都倒栽蔥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狼狽的我趕緊把車扶好，脫下上衣請領隊幫我看一下被咬的傷口，結果紅紅腫腫的一點，怪蟲的最後一擊還真的是痛下殺手，整個就是想跟我同歸於盡嘛！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在背隱隱作痛的狀態下我繼續騎，心情還是慢慢地熱血起來了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「衝阿！」「爽阿！」「追阿！」
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我在車陣中耍著橫向飄移的功夫，簡直就如鬼魅般地風馳電掣，來無影去無蹤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騎到九號隧道前的鐵橋上，我把相機拿起來要拍大甲溪的風光，結果環島時的悲劇又發生了！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按下電源鍵後，相機出現嗶嗶嗶的聲音，然後螢幕顯示「記憶卡錯誤」！
   
        然後我之後的努力嘗試復原就省略不提了，我不想再重覆心痛的感覺，反正就是三天來的三百多張照片都化為泡影了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沿途我替風景拍照，也替學生們拍照，這趟畢業旅行看來讓高三畢業紀念冊的內容已經豐厚不少，結果全沒了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我的照片不多，幾乎都是學生的眾生百態，每一張都記錄著學校見不到的樣子，鬼臉啦、尖叫啦、唱歌啦、大笑啦、還有好幾張全班大合照，都不存在了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我知道記憶裡這一切都還在，但各位只要設身處地想想我的感受，應該就能體會我心中的遺憾吧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那當下的感覺就像一個大黑洞把所有的心情都吸到裡面去了，我只能無神地愣在那裏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跟學生出遊的機會也是非常難得，何況這是我帶的第一個班，也是第一次以老師身份參加的畢業旅行，結果遭逢此巨變，實在是太太太＃％＆啦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唉，總而言之就是「心很痛痛痛痛…(回音漸小)」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不過壞事還沒完喔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中午我們到台中市一家餐廳去用餐，我飯前先去洗手小便，我把那話兒掏出來的時候，竟然發現手上沾有血跡！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回想了一下，一定是在東豐綠色隧道被蟲咬單車翻覆時撞到的，當下只覺得很衰，除了被叮咬的痛楚之外，並沒有任何痛的感覺阿，結果竟然連那裡都撞到流血了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老天讓我心淌血還不夠，竟然還讓我身體見血阿…，這下子真的是「身心嚴重受創」了我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村上春樹《挪威的森林》裡的玲子姐在回憶前夫時曾說過：「他做到百分之九十九完美喲。但是百分之一，只有百分之一亂掉了。就砰一下完了。」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這趟畢業旅行雖然沒那麼誇張，但也有一點這種感覺。前面都很美好很棒，但最後一天的插曲卻讓我心情很不好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身體的痛是還好，最主要是照片不見了，這讓我很嘔。那話兒的破皮會好，但照片卻是永遠回不來了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後來我也釋懷看開，反正已成定局了，再懊悔也只會毀了接下來的行程，還是盡量先把不如意忘記，好好地把這趟旅行完成再說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現在呢，即使那些逝去的照片像嬰靈一樣在某個地方呼喚著我(這麼形容有點恐怖)，但我的心情差不多已沉澱下來了，被咬的傷口已消腫，某方面的功能也一切正常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因此不算太壞啦！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相機裡的照片可以瞬間被刪除，但腦海裡的回憶可會永遠留下來喔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再說那些一起經歷的快樂片段也不會就此就不算數阿！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電三乙的各位，感謝你們能陪我走過老師生涯的頭三年，我也很開心能帶到你們阿，你們時而張牙舞爪如洪水猛獸，時而溫馴善良如熟睡羔羊，真的是讓我又愛又恨阿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雖然平常愛互虧愛開玩笑，但感情都是很好的啦！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很抱歉幫你們照的照片都消失在東豐綠色隧道的風裡了，就當作禮物送給那段時光好了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Anyway，這趟旅行有拍照的，趕緊提供檔案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