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草雷病床起居錄我在台北這幾天

北上前的下午

         8月31日星期三下午,放課後的我,在健康三街的85度C的騎樓走廊喝咖啡、看小說,茱蒂皮考特(Jodi Picoult)的《事發的十九分鐘 Nineteen Minutes》,斷斷續續看了兩個月總算快看完這本原文小說,手捧著書,啜飲咖啡,打算待會看到一個段落去海邊跑步。



        暑假每天密集而規律的運動,已經讓我一天沒運動就覺得渾身不對勁。

        人家說跑步的時候適合想事情,但我跑步時卻常常徹底放空,就是因為腦袋轉速太高快燒壞,所以才要去跑步的阿,故索性什麼都不想,調整自己的呼吸節奏,感受風從身上肌膚滑過的感覺,視線放鬆地安頓在前方的風景裡。如果非要描述出來的話,這大概就是我跑步時所做的事了。

        好,回到85度C。在愉快地喝著咖啡的同時呢,對面那桌坐了一對年約四十出頭歲的男女。儘管我認真地讀著小說,但他們的對話還是能夠找到縫隙鑽進我耳裡,聽了幾句之後,就知道他們彼此是外遇對象了。你說這話不能亂講,但請自己判斷一下。

    「就是我先生不在,我才能現在跟你出來阿。」、「我兒子昨天終於叫他一聲爸了。」、「妳先生喝酒喝成這樣難怪妳晚上不回家。」、「這禮拜妳休假,要不要去墾丁走走?我太太她們姊妹出國去還沒回來。

        聽到兩個成年男女說這種話,就算是五歲小孩也知道他們並非夫妻卻有不可告人的關係。想來也好玩,雖說不可告人,但他們大喇喇在公眾場合間接宣告,這又算什麼?所以說不可告人的意思,其實是不可告訴關鍵的人而已吧。話又說回來,我喝我的咖啡看我的小說,到底理會別人的家務事做什麼呢?

        突然之間,手機響起,拿起來一看,媽媽打來的。

        「柏豪,柏傑有沒有打給你?」「沒有阿,怎麼了。」「他車禍了,現在在醫院,很嚴重,小腿骨斷了,膝蓋好像也碎掉,我們兩個晚上要去台北。你先回來,回來再講。」「真的假的啦,怎麼會這樣?好,好,我馬上回去。」

        就在掛掉手機的那一剎那,小說、跑步、外遇男女等等的日常事物暫時從腦裡消失,我進入另一個空間狀態,感覺心突然被無形的繩子給吊了起來。

        草雷(我弟外號),現在到底怎麼樣了阿?


台北這幾天

        晚上簡單吃個便當,整理一下衣物,打給主任和同事向學校告假,然後跟媽媽坐8點15分的高鐵北上。爸爸由於隔天工作調不開,因此我跟媽媽先到台北,他周末再上來。

        高鐵上我試著閉目養神,卻絲毫沒有睡意,黑暗的玻璃窗很適合拿來幻想成像,我在上面自行想像車禍發生那一瞬間及前後幾秒的連續動作,這種景象在電視劇和電影裡看得很多了,本來也沒什麼,但一把那個撞車的人的臉換成自己的親人後,卻變成世界上最可怕的畫面。

        我轉頭看媽媽,她也沒睡,更厲害的是,她竟然正在看江戶川亂步的推理小說。「太屌了,妳看得下去喔?」「轉移注意力阿。不然能夠怎樣?」偉哉,我老媽好酷。接著她還跟我分享起小說的內容,一邊聽一邊覺得我還真是個沒見過人生風浪的嫩咖。

        我老弟是在8月31日當天早上11點多撞車的。當時他正騎車去中研院,要去跟教授拿影印的資料。他騎的不是大條的忠孝東路,而是一條蜿蜒的羊腸山路。根據他的說法是「騎那條路風景比較好」,但如果滿山的公墓稱得上風景的話,那我弟對風景的定義還真是廣泛。

        事實上,從台大到中研院是有接駁車的,而且免費。搭接駁車往來,既省事又省錢,但再度根據他的說法是「騎車比較自由,不想要被束縛」,所以他都自己騎車往返,騎那條羊腸小路。

        擱著接駁車不搭,放著寬敞熱鬧的大路不騎,他選擇去騎危險的彎曲山路,只為了所謂的自由感與美麗風景,由此可知他是個多浪漫隨性的人。我已經夠浪漫隨性了,但與他相比,簡直小巫見大巫。

        屢走險路的結果,就是付出代價。

        當時他快到中研院了,卻在一個彎道跟一台小客車對撞,引用他的描述:「看到車的剎那已經撞上了,根本來不及反應,下一秒鐘我已經趴在地上,臉貼著地,左腳劇痛完全站不起來。

        由於那條山路非常狹窄,是兩台轎車若要交會就得有一台停下來等另一台先過去的程度,加上撞車的地方又是個彎道,故我弟完全沒有時間閃避,就那樣撞上去了。

        對方司機下車,看到之後也傻了,緊急聯絡救護車,我弟趴在地上動彈不得,機車倒在路邊,當地居民跑出來暫時指揮交通。同一時間,鏡頭拉回台南,我們正跟平常一樣吃午餐,準備休息,完全不曉得草雷正倒在地上呻吟。

        我弟送醫之後,照了X光,結果是左腳膝蓋粉碎塌陷,左小腿骨斷了一根斷裂處也碎成好幾塊。我的媽呀,現在我光是打字就覺得好痛。

        不過還好,雙方車速都沒有很快,不然整個人彈飛起來掉到崖下那還得了。也幸好只撞到腳,腰椎脊椎頸椎大腦都沒事,否則後果真的不堪設想。很多時候發生了事故,就只能夠往好處想吧,也唯有這樣做心裡才會好過一點。

       我跟媽媽晚上10點半到達萬芳醫院,我弟還在急診暫時觀察區,左腳膝蓋以下已暫時打上石膏固定,等待開刀,他女朋友在旁邊陪他。

        「怎麼會摔成這樣?我們騎車好幾十年也不曾出過什麼車禍。」媽媽劈口就說。「是我自己騎的那條路太危險啦,大家要去也都是騎忠孝東路。」我弟語氣無奈,但事情就是發生了,無法重來。

        不管怎樣,看到人了總是比較安心,最糟也不過就這樣了,接下來就是手術與必要的復健過程,儘管一年的復健期如此漫長,至少會逐漸變好。

        當晚,我蜷曲在急診觀察區的椅子上,睡姿變化萬千,非常精彩。我媽去睡弟弟的宿舍,順便幫他整理東西。他摔成這樣,這學期也只得先休學回台南靜養了。

        隔天9月1日下午3點半,我弟被推進手術房,直到晚上8點鐘完成手術,轉恢復室。醫生向我們解說手術過程,原來我弟的左小腿被打了兩塊鋼板,釘了十幾根鋼釘,塌陷的膝蓋骨使用人工骨填補。

        阿彌陀佛,手術順利。我弟也變成鋼鐵人了。

        我突然想到《百變金剛》裡的周星馳,身體越改造越無敵,最後竟然成為高科技超人,真是酷炫到極點阿。不過我弟的鋼鐵腿無法發射子彈,也不能伸縮自如,裹著厚重紗布看起來反倒像支白白胖胖的豬腳。

        轉到普通病房的第一晚,換我去睡弟弟的宿舍,媽媽留下來陪他,病床旁邊還有一張伸縮的塑膠躺椅,長度面積剛好足夠一個人睡。當晚弟弟半夜發高燒,手術後的左腳也讓他痛到快撞牆,護士只好替他打針止痛。

        醫生說手術完的第一晚是最痛的時候,接著痛楚就會慢慢緩解。

        我無法體會那種痛,但稍微想像一下左腳被釘上鋼板鋼釘後的感覺,也大致能夠推知那痛苦的級數了。人家常常說身體的痛比不上心痛,但極致的身體的痛卻也是無可比擬和無法衡量的吧。

         9月2日,星期五。弟弟狀況稍有好轉,腳沒有昨夜那麼疼痛,燒也退了,但還是需要觀察幾天,左腳的縫線也要一個禮拜後才能拆除。這天弟弟沒什麼食慾,只喝流質的食物,但有進食總是好事。

        他的朋友、同學、老師們這些天也陸續來探望,帶了許多水果和健康食品,病房頓時成了交誼廳。嘻嘻哈哈中,或許也稍稍轉移弟弟的痛苦,同時給了他溫暖的力量吧。住在彷彿被世界遺棄的白色病房裡,知道有人關心自己,支持鼓勵、加油打氣,應該是件非常窩心的事情吧。

        怕他這樣聊天會太累,他則說還好啦,不會。

        今天9月3日,星期六。爸爸從台南上來,明天爸媽因為工作關係必須回台南。問了學校人事主任,還好我可以請一個禮拜的家庭照顧假,因此能夠留在台北照顧弟弟到出院,至於學校的課就得很不好意思地繼續麻煩同事幫忙代課,也必須跟各位親愛的學生說聲抱歉,老師我還得缺席幾天...。

        此時我正在弟弟的宿舍用我的筆電連網路線上網,接下來幾天得全天候照顧弟弟,可能無法更新動態發文章(手機太原始不能上網),但有空還是會記錄一些大小事。

        至於我跟論文小姐的約會,也得先喊暫停了。目前沒有多餘的時間心神跟她培養感情,只能先把她鎖在電腦資料夾的深宮裡囉。
   
        希望到時出來不要給我變成怨婦就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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