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界上跟我最合的人
從以前就一直想寫一篇網誌給我老弟,但因為太多太多話可以說,所以反而寫不出來。現在終於要把心情付諸文字,把腦裡飄浮的想法化成一個個方正的新細明體,竟然不自覺興奮起來。
四歲的差距,在我和我弟身上,絕對看不到。人家說,三年就會有一個代溝,想想好像也是,例如高三生跟國三生,大三生跟高三生。
但是很奇怪,我一直沒把他當我弟,除了他外表成熟(註一),他的心智似乎也比一般同年齡者快了一到兩年。而我,我這個小孩子心性的人,有時的說話舉動好像比同學幼稚了兩歲左右。
也因為這樣,一來一往,一加一扣,我其實和我弟差不多,根本像是同年的。
他常常說:「我沒看過一個大四生跟你一樣,你根本是小孩」
我也常常消遣他:「我也沒看過有人才國三,就被問是不是剛退伍回來。」
就是如此,我的淘氣,與他的早熟,竟如此契合,像是發現了一個剛好可以戴上手指的戒指,又好像是發現你的中指圓周,恰恰吻合你左邊鼻孔的大小。
我沒叫過他弟弟,他也不會叫我哥,因為那很怪異。我叫他「草雷」,因為蔡柏傑唸快再加含糊,就成了這個音。他喊我「操勞」,我叫蔡柏豪,同理可證。 我老媽常常罵他:「你哥哥已經夠操勞了,你還常叫他操勞,你是要操死他阿!」
如果講完電話,我們不是說再見或掰掰,而是說:「幹!閃開啦,死走啦!(註二)」。
對我們來說,這是最輕鬆最親切的說再見方式。
★ 我的個性,是理智包著浪漫,理智是氣球皮,浪漫是裡頭的空氣,大部份是包的很好很緊密,但有時候浪漫也會衝破理智,爆裂而出。
我弟的個性則是一灘滿溢的潭水,理性是潭的深度,感性是水的高度,理性根本裝不了感性,水常常氾濫而出,理性宣告潰堤。
相同的是,我和他骨子裡,都是浪漫主義,都是自然主義。
我弟可以去田裡聞稻香而睡,也可以去黃金海岸被海風吹到夢鄉裡,我也一樣。
我弟會為了喜歡的人做出完全無法解釋的事情,不考慮自己,只為了對方一個笑聲或是一閃滿足的眼神,而我也一樣。
我弟喜歡幻想,雖然有些事絕不會在現實世界發生,但只要讓它在虛幻的國度裡成為可能,就會高興了起來,我也是一樣。
我弟很容易滿足,一首歌一句話一個字,甚至一小口菜,都可以讓他爽翻天,雀躍到睡不著,跑上樓來坐在我床上,跟睡眼惺忪的我分享他的喜悅。我也是這樣,要我興奮快樂很容易,就算只是早晨的一股涼空氣。
★ 我弟很聰明,或者可以說,他記憶力超強。有一次,我跟他比賽背梁山泊一百零八條好漢的稱號及名字,十分鐘看,然後抽背。我只背了十幾個,他卻全背出來,一個不差,一字不漏。
他國中時,國文老師在黑板上寫了一首長詩,帶同學唸了幾遍之後,就用板擦擦掉,接著問全班有沒有人能默寫出來。聽到默寫,全班果然默然。後來點到我弟,我弟走上講台,把整首詩完整寫了下來,聽說那老師當場呆掉,可惜我沒親眼看到。
我弟也是心算高手,複雜的加減乘除,他拇指食指稍微撥動一下,答案就隨口說出,讓我這種每次拿筆計算十次卻有九次錯,唯一一次對也是矇對的人,是既羨幕又佩服。
他記憶力好,我統整能力好,我忘記的電影或故事情節,他都記得,而且講得鉅細靡遺。而他背英文單字時,就是我發揮功力的時候了,每次的整理他都嘖嘖稱奇,永遠會記憶猶新。
★ 我弟很幽默搞笑,這點跟我也通了。甚至他會這麼搞笑,我得負很大責任。有不正常的哥哥,難保弟弟多正常。幽默與搞笑兩個詞有點差別,幽默是高級的搞笑,搞笑是低級的幽默,而我和我弟都偏向後者,算是無厘頭吧!
國中夜輔時,人家在專心苦讀,他竟然站起來舉手跟老師說:「老師我要放屁!」正在吃便當的老師,好像當場噎到,後來老師跟我媽媽說,他教書一二十年,沒遇過有學生放屁還要舉手的。
他可以在你面前模仿十八銅人與羅漢,他可以學霹靂火的麥克劉,壓低聲音,沙啞地說「Come in~!」還有「3Q you」,3Q就是thank you了,麥克劉說錯了,連這個他也照學。
他學唐老鴨呱呱呱是我聽過最像的,他也可以在三國演義放主題曲時,也很豪邁地唱起「滾滾長江東逝水,浪花濤盡英雄…」
有一次我和他用髒話與黑道行話互罵,然後說在哪裡要幹架,故意把這段對話錄下來,隔天拿給他同學聽。他同學竟然信以為真,差點拿去給警察局當證物。
看某部電影的時候,我突然哈哈大笑,笑很大聲很長一串,接著我弟也跟著狂笑,兩個人就抱著肚子在沙發上邊滾邊笑。
我就問他:「你也覺得那麼好笑喔~?」
他說:「不是啦! 我是聽到你的笑聲,覺得很好笑!」
要說我們兄弟間好笑的事情,恐怕得講到下個世紀吧,不不,應該講不到下個世紀,因為我跟他講到一半,恐怕就已經笑「死」了。
★ 我弟的歌聲很好,很深情很有感覺。
他幾乎天天開演唱會,時間是晚上他洗澡時,免費入場,只是你會看到一個全裸的人拿著蓮蓬頭放聲高歌的樣子,因為他洗澡從不關門,你可以一直看下去,因為他陶醉到幾乎不會察覺你。
去KTV唱歌時的他,就像游到大海的小魚,像飛到天空的小鳥,像跑到樹叢裡的小兔子,那麼自在、自得、自信。
高一時的歌唱大賽前一晚,他問我唱王力宏的「你不在」好不好,我說那首有點難度,唱陳曉東的「要知道你的感覺」好了。他聽了我的話,結果我害慘了他。由於歌詞不熟,他唱到一半竟然忘詞,就拿起筷子開始敲,打著節奏,最後當然難逃淘汰命運。
高二時因為感冒喉嚨痛而沒辦法參賽。所以高三這次他準備了很久,也期待很久,因為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。而他沒有讓我失望,順利從近兩百個參賽者裡成為脫穎而出的十二個,決賽可是在禮堂唱給全校聽呢!
聽到他進決賽的消息,我比誰都來的興奮,馬上堅持我即使有課也要回台南去看他比賽! 看著他在台上唱歌的畫面,身為老哥的我,心裡澎湃著滿滿的驕傲。
★ 我弟很專情,這點跟我一樣。一次只對一個女生好,也只能對一個女生好,而且不容易改變初衷。他為了玥,整個人都變了,不是變差,是變得更好。
他的房間開始乾淨,他的被單開始整齊,窗戶牆邊會掛綠色盆栽,窗明几淨的空間,讓人真的很難相信是男生的臥室。CD唱片排的井然有序,床頭櫃上也掛起「心想事成」四字書法,地板一塵不染,完全不用我媽催,因為他自己就會去掃地拖地。
現在,他正努力向我老媽學做菜,每次回家,走到廚房裡,就看到一個一八零公分的高個兒站在我媽旁邊,專心在聽我媽的指令:放菜、加鹽、添料、炒、火小…。
「你怎麼會變這樣阿?你太扯了,跟以前差太多了吧!」我這麼問他。
「玥和阿嬤住一起,什麼都自己來,那麼獨立,功課又那麼好,我有什麼資格那麼懶散,我一想到她就覺得自己要更努力!」老弟這麼回我。
而那個女生,只是他喜歡的人,還不是男女朋友,但已經讓我真正地見證了我弟的改變,那是一股向上提升的力量,而這股神奇的力量,來自愛情。
★ 我弟對我毫無保留,無話不說,連身體也毫無保留。如果看到這裡,你
的眼睛有放大跡象,而且倒吸了一口涼氣的話,那我跟你說,不要太緊張,因為你的身體變化來自於誤會。
我弟常常洗完澡後,就大搖大擺走到我房間跟我聊天。當時我可能在看小說,我弟就叫:「操勞~」,我轉頭一看,是他裸體在我房間跳來跳去,我也毫不在意,繼續看我的書,只說了一句:「不要跳太大力,XX亂甩很噁心!!」
你應該相信我弟多崇尚自然吧,只不過他這種「率真」的舉動,每每讓我的小老妹驚呼連連,大叫:「媽媽~ 你看哥哥啦!!!~」
★ 每次我週末回家,我弟總是會來跟我一起睡,我睡床上,他睡地上,這不是我虐待他,因為我們都很會翻身,若一起睡一張床,晚上他會壓在我身上,換他在虐待我。
我們十二點多睡,常常一聊就到了快兩點,看到時間晚了,我都會說:「幹! 不要說了啦! 我要睡了啦!」但是過了幾秒鐘,又會開始聊起來,如此循環不休到兩人累到睡著。
有時候聊到興奮到太大聲,或是笑到太大聲,把爸媽吵醒了,而被爸爸罵完之後呢?
沒錯,阿就繼續聊阿!
他開心事情都會跟我分享,困難悲傷都會跟我商量,我寫好文章會馬上叫他快看,他出去要穿衣服也會馬上來問我這樣穿好不好。隨性的相處,充滿真摯的感情,平常的話語,來自熟悉的存在。
★ 我常常想,兩個人,個性密合就罷了,連興趣都那麼雷同,真的是很難
得,遇到這樣的朋友就要放鞭炮了,而我遇到的這個人,還是我親弟弟。
同樣喜歡打籃球與棒球,同樣喜歡聽抒情歌,同樣喜歡看海親近自然,同樣喜歡語文、喜歡看書、喜歡寫文章,同樣喜歡講瘋話、做白痴動作,同樣調皮搗蛋,同樣熱愛唱歌,同樣聰明愛思考,同樣浪漫愛幻想,同樣幽默愛搞笑。
我想,雙胞胎,也很少這麼合的吧!
我能抱怨什麼呢?我只能好好去珍惜,加上深深的感激。
★ 不過,兩個個體,無論多麼類似,差異一定存在。
我弟的夢想要當作家,我的夢想則是當畫家,不過他出書,我可以畫插圖。
我弟的身高是該死的一八零,我的身高是可恨的一七二。
我弟狂愛香菇,我憎恨香菇。
我弟的舌頭號稱三吋不辣之舌,我看到辣椒,整個人竟然不自覺開始退卻,然後不小心摔跤。
我弟外表高大黝黑,手長腳長,內心卻如女孩般細膩縝密,我長的白淨清秀,頗有氣質(註三),但其實內心長滿粗枝大葉,枝葉上還沾著一團團的迷糊。
我高中時代,五點五十就早起敲爸媽的門,叫他們起床,現在我弟高中,卻總是睡到六點半,而我媽在半小時裡已喊了七八聲「柏傑!起床!」,她身體已快氣炸而爆開,我弟因為做美夢而還在被窩裡幸福地笑。
這就是我弟弟,蔡柏傑。
這就是世界上,跟我最合的人,蔡柏傑。
這就是,我永遠的驕傲,他叫做:「蔡柏傑」。
註一:本來想用臭老二字,想想饒了你算了! 不過寫在這裡好像也是一樣。
註二:交情越好,幹字越多,不用多解釋。
註三:不要被我騙,我的氣質是假的。
留言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