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28歲生日感想文》停在原地感與不斷遠去感
今天生日，來寫篇文章吧。稍微紀錄時間洪流裡微不足道的這一天，作為日後回味用。其實這也是我寫東西的一個很大原因，想在「時間似乎能夠抹滅一切」的生命設定中，試圖與之抗衡，硬是要留點什麼下來。
記憶力這東西是很不牢靠的，就像我現在回想國中高中時期，想到的畫面常常是一些特出的事件，但明明就有一些清清淡淡的簡單片刻，也清淡得也非常值得紀念，我卻沒有能夠把它們留下來。事實上，那些小小卻美好的時刻，或許比那些特出的事件更接近生命的本質吧。
不過今天我這篇文章紀錄的，卻屬於「特出的事件」之範疇。沒錯吧，沒有人一年過好幾次生日的吧。所以，趁這天還沒過去，趕緊在時間範圍內寫點東西，就算隨便亂扯也是一種生命紀錄。
《一年一度異次元開啟》
說到生日阿，我這個人呢，其實真的不過生日的。
從來沒有主動約朋友說要開趴唱歌，還是「來為我慶生吧」之類的提議。一方面我不太喜歡(或者說習慣)那種氛圍中的自己，覺得亂尷尬的，不太自在。另方面來說，我覺得當大家都在喧鬧地開生日派對的時候，低調過生日反倒成了一種寧靜的獨特。而且也很俏皮地幻想，不刻意去慶生，會不會這一歲老天爺就會忽略而忘記加上去？這麼一想，相對地來說，大夥兒的祝賀與禮物，是否某種程度上是在提醒我又多一歲了呢？
不過話又說回來，今天過得還蠻開心的呢。大家果然很用力地提醒我「我又多一歲了」的事實。嗯，就來簡單描述一下好了。
拜「臉書」這社群網站的便利性所賜，今天一到學校呢，就陸陸續續有學生向我說生日快樂。有認識的這很正常，但竟然也有不認識的。當下我突然有自己好像全身光溜溜的感覺。
早上我只有兩節課，其餘兩節我就在辦公室座位上弄論文的參考文獻。中午我上完體育二的課一回到辦公室，就看到林布布跟許拉拉在我座位鬼鬼祟祟，一走近，就看到桌上擺了個小巧可愛的方型草莓蛋糕，上面還插了「28」的蠟燭。當下真的有嚇到。因為基本上我不會去預期生日這天會發生什麼事情，沒人注意就這樣過去，反而有種悄悄地偷渡過海的快感。
兩人為我唱了生日快樂歌，我也吹了蠟燭，而蛋糕也就成了我的中餐。感謝妳們。真的。然而就在我吃到一半的時候，我導師班的譚國欽同學走了進來，臉色嚴肅地說：「老師，請你出來一下，我有很嚴重的事情跟你討論。」我不疑有它，還以為真的某某人又闖禍了，就跟著出去，心裡唸說：「我生日這天還給我惹禍，真是的！」
結果一出去，看到門外站了一排我們班的學生，他們看到我就湊過來要把我抬起來。「不好，他們要把我丟到游泳池！」我在心裡驚呼，但為時已晚。沒辦法，一介文弱書生，對上一群身手矯捷的體育健將，插翅也難飛。於是我說：「好好好，我自己走。」然後心裡打著伺機落跑的主意。
不過一路上根本沒空檔落跑，我左右兩邊各一位同學隨行在側，後方七八位巨漢斷後，我只能猛吞口水，眼睜睜看著游泳池離我越來越近。後來進了游泳池大門，他們開始脫我的鞋襪，我識時務地自己把上衣脫掉，褲子沒辦法就讓它濕吧，總不能連褲子都把我給脫了吧。我脫完後還下意識想轉身就跑，不過證明還是無謂掙扎。接下來，就是「一、二、三」被像魷魚般地甩進游泳池裡面了。
我想，我應該是海事第一位「被丟進游泳池裡」的老師吧。不曉得這個到底算是什麼樣的紀錄。校長知道會約談我吧。不過說真的，被丟下的那剎那還真的有解放的感覺(還好我生日不是冬天)。而且我想，這也算是很棒的回憶。(不過是以內外褲全濕為代價，謝謝譚國欽借我長褲穿，鄭仁翔借我內褲不過我當然沒有穿)
這是今天印象最深刻的事情了。我想也會是這學期的亮點之一。甚至夠資格入選101學年度蔡小白「十大好糗」經典鏡頭喔。
下午湯湯、佩柔和玟寧這幾位食品幫的學生也送了禮物來，是熱騰騰剛出爐的手工餅乾與蛋糕，蛋糕上還有「Happy Birthday」與我的「白」字。真是感動萬分。我不太會表達情緒，但真的謝謝妳們。這三年來一直餵我養我，幾乎每週英文課都有不同的食物可以吃。稍微想了一下，這三年除了餅乾蛋糕之外，還吃過披薩、牛肉麵、水餃、湯圓、麻糬、豆花….等等等。實在太幸福了我。
另外，還謝謝上屆畢業學生嬌玲的超大卡片與無印良品壓克力杯，看到妳往人生目標持續邁進，雖然沒有教過妳，但還是很替妳開心。還有張嘉秦居然特地拿禮物來校門口，真是 surprise，今天很漂亮，我看到蘋果肌囉。謝謝妳的海苔、餅乾、糖果、咖啡包、可可牛奶包、玉米鬚茶包、魷魚片等等等，真的太猛了。我吃完都變 PIG 了。
謝謝你們。還有每一位向我說生日快樂的學生，我每聽一次就很不好意思地回聲「謝謝」，謝謝你們提醒我又老了一歲。而臉書上的毎一位朋友，不管我們熟不熟，都謝謝你們的祝福。把我的塗鴉牆變成汪洋大海。
「提醒朋友生日」的功能，讓幾乎每一個人生日時塗鴉牆都會出現「生日快樂海」的網路奇景，製造出一種彷彿被無數祝福擁抱圍繞的錯覺。這種錯覺非常不真實，說不上夢幻，但就是非常不真實。好像現在的我其實是處在另一個次元似的。於是你可以說，此時此刻，一個被限縮隔離在「2012 年5月8日」 這個空間裡的我，正飛快地打著這一篇文章。打給明天恢復到正常時空裡的我，以及在那個時空裡的很久以後的未來的我，當作紀念。
《停在原地感與不斷遠去感》
最後順帶一提。我覺得，在學校當老師，常常有兩種奇妙感覺交錯地出現：「停在原地感」與「不斷遠去感」。
意思是說，在這個正常運作的歲月機制裡，人的年紀是不斷增加的，一年比一年老，像我 23 歲進學校教書，現在都快 30 了。但我所教的學生，永遠是 17、18 歲的年紀。青春離我不斷遠去，學生卻永遠青春正盛。想到這兒，常常有一種莫名的感傷。我本來像是學生的大哥，後來隨著時光流逝，我變成像學生的叔叔，然後慢慢地走到可以當學生父親的年紀，最後，最可怕的是，變成阿公級的金剛老師。
你說，這種時間上的「停在原地感」與「不斷遠去感」殘不殘忍？
另一方面，以地點來看的話，也有所謂「停在原地感」與「不斷遠去感」。一位老師的教學生涯若以 30 年計，且都擔任導師的話，應可帶過 10 屆的學生。也就是說，我們必須迎接新生與歡送舊生 10 次，接受與適應每屆完全不同的一年級新生，然後在他們三年級畢業之時，微笑且含著淚光地揮別與祝福他們。
學生某種程度上就像過客，一屆一屆又一屆地經過，而我卻永遠停駐在這裡。對我而言，學生好比火車乘客，上車，到這個學校來，三年後從這裡畢業，下車。而我，是永遠的列車長。恆久地守在同一節車廂，目送著這節車廂的旅客在時間到了、列車靠站之後，一個接一個下車，走向遠方。
你說，這種空間上的「停在原地感」與「不斷遠去感」惆不惆悵？
不曉得為什麼生日感想寫到最後變成在寫這種帶著愁緒的東西。這真的不是文初的立意，莫名其妙就寫到這兒來了。文章前後語氣也差太多。呵呵。不過就如我開頭說的，不管我打了些什麼，我都要認真地看待它們，這是我 28 歲生日這天打的東西。明年生日或許我打的是完全不同的東西，但這是我今年打的，我就要尊重這些文字，把它一字不漏地貼出來。
最後，對於我身邊的所有人，除了感謝，還是感謝。今天放學後，我在 7-11 鯤鯓門市點了杯冰拿鐵，翻看河合隼雄的《大人的友情》，剛好瞥到壓在長桌玻璃底下壓著一張靜思語，上面是這麼寫的：
「有福的人往往『享福』，而忘了繼續『造福』。」
我想這句話應該可以作為這篇心得文的結尾。我覺得這一生走到此，得之於人太多，給之於人太少(好像我很老了一樣)。因此，在擁有很多幸福的同時，我想我必須時時提醒自己，世界上有太多人過得不幸福，而如果我有能力，就該幫助其他人，一起幸福起來。
因此，希望我能夠加油，繼續加油，在生命的每一個段落，在心與手所能觸及的每一個角落。親愛的各位，晚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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