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二月記事之一》命運的星空版圖，禍不單行的患難兄弟
我是個「傾向」不太相信玄說的人，但有些巧合卻讓你自動選擇相信。當然不管如何湊巧，都可以用或然率去解釋之，鐵齒的人怎樣也不會理睬所謂神祕主義，但當相信巧合無傷大雅時，姑且讓步又何妨？
我爸跟我說過，以前有位算命師告訴他：「你們家兩兒子命緣很深，兩兄弟如果同心，力量會非常大。」其實這個也不算什麼命理預言，兄弟齊心，力量本就會加倍不是嗎？這哪算什麼天機，應該只是常識吧。
後來這幾年間，陸陸續續發生一些事情，我開始覺得「命運」這東西，有時是無法用常理去衡量的。
緣份有深有淺，命相有近有遠，每人的生命版圖彷彿一片片宇宙夜空。
有些星星特別閃亮，有些相對暗淡。有些近在眼前，有些遠在天邊。有轉瞬滑落，存在僅只數秒卻用盡生命劃亮天幕讓你記憶深刻的流星，也有恆久不移，當你迷途時抬起頭來永遠能夠指引方向的北極星。時常有新的星星冒出頭，也總會有些星星在發亮了很久很久之後，終於熄滅殞落。
寫到這裡，不禁想著我生命星空的樣貌以及種種的位移變化。誰是我人生中永難忘懷的流星，誰又是我恆常仰望的北極星？我的夜空裡最近多了幾顆星星，同時又滅了幾顆呢？
好，話題回到我和我弟身上。剛剛提到有算命師說我和他命緣很深。
事實上，我們兩兄弟感情本就不賴，從小到大印象中沒吵過什麼架，白癡事倒幹了不少。因此「命緣深淺」這點原也無需算命先生來背書，不過此時此刻，不如換我提提三巧合，替這些江湖術士背背書，證明其所言不虛吧。
【事件一】發生在 2008 年底。
我弟在文管盃籃球賽中，因為搶籃板扭傷了右腳踝。若「用翻船來形容腳踝扭到」的話，他那次船不只翻了，船體還整個變形。換句話說，腳不只扭到，球鞋的形狀還因為腳的脫臼而走樣。後來急送成大醫院，在全身麻醉的狀態下，醫生才把骨頭調整回來。
回到家裡，過了一個多禮拜，他的腳踝依舊腫如麵龜，完全無法踏地，移動都得倚賴拐杖。就在那周五，學校社課打籃球時，換我翻船了。左腳踝關節瞬間腫起來，一拐一拐地坐在旁邊休息。放學後同事載我去急診，拿了止痛藥，買了護踝，回家後也跟鄰居借了助行器。
那周末，老爸載我們去東區找一位聽聞醫術夠高明的「郭高明」師傅。一下車，兩兄弟用不同邊的手各自柱著拐杖，緩緩走進國術館。進去後，館內的客人看到我們兄弟倆同時跛腳的樣子，臉上都露出了微笑。
郭師傅摸摸我的骨頭後說：「你天生骨骼精奇，在古代定是名練武奇才。日後若保養得宜，年逾八旬都還能跑。」另外，某位據說有陰陽眼的客人則說：「你們兩兄弟緣份很深，你這是在替你弟弟分擔業障。」還補充建議我們去大間一點的廟裡拜拜。
後來有無拜拜我忘記了，但「分擔業障」這有趣的說法我卻記了下來。
【事件二】是在前年 8 月底。
我那多災多難的老弟，在台北騎山路的時候，不慎出了車禍，左腳膝蓋裂開，脛骨粉碎性骨折。我跟老媽聞訊後立即北上，隔日醫生在其體內植入鋼釘鋼板固定碎骨，術後我陪著老弟又在醫院待了一周。出院後老弟無法上課，只好暫且休學，返回家中靜養，每日換藥，定期回診，生活起居皆坐於輪椅上。
您說：「說好的分擔業障呢，怎還沒來？」我說：「別急，這就到了。」
10 月中旬，我跟同事約好去看中職總冠軍戰第四場。下班後我突感不適，全身發燙，頭暈目眩，上吐下瀉。回家稍事休息，症狀並無好轉，但為了身為獅迷的驕傲與榮耀，依舊趕至球場與眾人會合。只是隨著球賽如火如荼地展開，病情也如火如荼地擴散。我不停犯冷，屢次跑到廁所嘔吐，吐到膽汁都出來。權衡輕重後，只好先行撤退。獅迷榮耀很重要，生命安全更重要。
當晚，我媽剛好載老弟去醫院回診。在醫生面前，我弟終於站起來了，雙腳可以踩地，唯仍須拐杖輔助，但已算向前邁出一大步，媽媽弟弟均萬分歡喜。沒想到回家後只見到原本應在球場搖旗吶喊的我，窩在床上蜷在被子裡顫抖。
這真不知該說是湊巧還是不巧。更誇張的是，當晚我妹竟也出車禍。
在大同路載著她朋友因閃避一輛駛上交流道的汽車，撞上了鐵製圍欄，被救護車緊急送至醫院，結果發現門牙斷掉，肋骨與鎖骨裂開。當時老媽跟老弟去回診，我躺在床上呻吟，最後是老爸趕過去。
哇嗚，這是怎麼回事？在老弟能夠站地的那一天，我得了急性腸胃炎，老妹則是騎車撞圍欄。這即便用或然率解釋之，也是小到不能再小的機率了吧。我不免想起上次國術館裡那位客人的「分擔業障」說。只不過這回不光我這個兄長替弟弟分擔，連妹妹也一起加入分擔行列了。還真是兄妹一心阿。
【事件三】是昨天的事兒。
前幾天我陪老弟北上開刀，取出之前植入的鋼釘鋼板，直到昨午，才和走路再度一拐一拐的他，搭乘高鐵回到台南。晚上我先騎單車至新興國中赴約和老鼠一起跑步，再到慈濟中學旁的社區籃球場打球。
才上去首場，腳就被對手拐了一下。雙膝重重著地，當下劇痛無法起身，只好先下場休息。過了 20 分鐘，小跑步感覺似乎已無大礙，就又上場打球。射進兩分，我們贏了那場球。
然而逞強果然是有代價的。
下場比賽為了搶救一顆快飛出界外的球，右膝又扭了一下。我聽到「啵」一聲之後，當下痛到再也無法站穩，只能一跛一跛回到板凳休息。我懊惱地按著膝蓋後方的肌肉，尋思待會該怎麼回家呢？能騎單車嗎？從慈濟中學回到南區黃金海岸的家中，少說也要半小時阿。
後來我還是騎回家了，以盡量用左腳使力且不彎曲右膝的姿勢，在昏黃路燈照耀的濱海公路上，迎著撲面的海風，慢慢騎回去。一路上，星空無語，但晚風沁涼如水，我忽然又想起「分擔業障」的說法。
又來了。這未免也太巧，剛陪我弟開完刀回到台南，我就又受傷了。而且上次他跛右腳我跛左腳，這回換他跛左腳我跛右腳，連傷腳也會自行換位。
今早醒來，膝蓋後方韌帶非常疼痛，趕緊去醫院掛急診。還好骨頭沒事，只是韌帶嚴重拉傷。醫生開了止痛藥，囑咐最近多休息，隨後我也到隔壁醫療用品專賣店買護膝。儘管現在好多了，但可以確定的是，這一兩周都不能跑步了，更別說打籃球。真是要我的命。
以上，各位覺得這是「單純巧合」還是「分擔業障」呢？
對我而言，是哪種情形並沒有這麼重要，而且難道不能兩者皆是嗎？非要選擇完全不相信命運或完全相信？有時候這樣來區分「信念的傾向」未免也太一廂情願了。我認為生命中某些巧合的發生，的確像是有股力量暗中冥冥牽引，但有些時刻卻能感受到自己的意念真真切切發揮了作用。
所以討論相不相信命運是沒有意義的，當作茶餘飯後話題還好，但太過認真起來腦袋只有打結的份。譬如你不斷詢問與鑽研「這道風為何往這個方向吹，而非那個方向」或是「這陣雨為何是在下午 4 點 5 分落下來而不是 4 點整」之類的問題，您覺得這問到最後有任何意義嗎？
因此，若要我說出面對「命定說」的看法，我想我會回答：「對生命保持謙卑，對自我保持信念。」人生確有令人莞爾一笑的巧合，但也有自己親手創造的時刻。保持彈性，允許懷疑和思考，才能擁抱各種可能性並享受之。
對於這些巧合，我想與其說「兄弟命緣很深」，倒不如說根本是對「難兄難弟」。共享樂未來不知有沒有，共患難如今看來似乎特別多阿。
最後，據我觀察，這陣子年關將近，身邊好多人都受傷不然就生病，好幾位朋友染上了諾羅病毒。這是大家在替彼此分擔業障嗎，還是在替這個國家哩？不管怎麼說，在迎新除舊的此時此刻，把該清的穢氣、該還的業障，一併都清一清、還一還吧。就像替房子大掃除一樣，也替自己把厄運都給掃出去。
然後以一身的乾淨、滿心的歡喜，來迎接亮晶晶的農曆新年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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